图中的转换式,包含着主体经验的分化: (一)从生活真实到艺术真实的分化 同样体验过某一种生活真实的经验主体,相当多的人搁浅在生活的自然形态,只有一部分人能够由此激发艺术灵感。假定十万球迷在同一现场观看世界杯足球赛, 可以肯定的是,绝大多数球迷沉醉在自然形态的激情现场,被球场狂欢激发艺术灵感的经验主体永远是极少数,而且激活点不一样,事后根据情绪记忆再现的激情现 场也不一样。 (二)从艺术真实到语言现实的分化 假定被艺术灵感激活的经验主体激活点完全一样,假定经验主体同样以“足球宝贝”或“裸奔”为题写小说,在艺术文本层面撞车的情形通常不会发生:因为各人在文本定型程序中的修辞加工不一样。 以上情况表明:分化(一)有个人化的审美经验介入,分化(二)有个人化的言语经验介入。后者一定程度上还原了被索绪尔、布龙菲尔德、乔姆斯基的语言研究 过滤掉的个人言语,它不属于索绪尔关心的共时性语言,也不属于乔姆斯基解释的内在性语言生成能力,更不是布龙菲尔德宣称的语言社团能够说出的话语总和,而 只是以个人化的话语方式呈现的修辞面貌。 关注非艺术语言进入小说文体的修辞加工,意义在于:单纯的语言学研究在小说语言事实面前止步的地方, 恰恰是具有多牺牲学术身份的巴赫金观察和解析小说修辞的起点。如果说,单纯的语言学研究在小说语言的个人化修辞加工中发现并解释共同的规则,那么巴赫金追 寻的,是共同的语言资源和语言规则如何在个人化的修辞加工中呈现出不同的修辞面貌。这既影响小说语言编码,也影响小说语言解码。 由此出发,可以进入巴赫金小说修辞观的另一个重要范畴。 三、小说修辞统一体:正反论证 (一)正面立论:小说作为修辞统一体而存在 长篇小说作为一个整体,是一个多语体、杂语类和多声部的现象。研究者在其中常常遇到几种性质不同的修辞统一体,后者有时分属于不同的语言层次,各自服从不同的修辞规则。 巴赫金十分强调,小说修辞研究需要立足修辞统一体的综合观照,把握小说文本的整体修辞规则和风格: 小说语言中每一个分解出来的因素,都在极大程度上受这一因素直接从属的那个修辞统一体所左右。……这个关系最近的修辞统一体,决定着每一个因素(词汇、 语义、句法等因素)的语言和修辞面貌。与此同时,这一因素又同自己最亲近的修辞统一体一起,参加到整体的风格中,本身就带有该整体的色调,又参与形成和揭 示整体统一的文章。 小说语言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小说语言的修辞结构开放性地接纳科学语言、乡土俗语、哲学语言、宗教语言、历史语言、政治语 言、道德语言,形成杂语修辞。小说修辞相对自由的开放度,决定了小说的杂语修辞性质和文体弹性。相对于诗歌、戏剧之类,小说更适宜杂语修辞,因为诗歌文体 的韵律规则收窄了诗歌修辞的开放性;戏剧文体以对话为主,收窄了叙述、描写的修辞空间。杂语进入诗歌和戏剧,不像进入小说那么自由,这也决定了小说比诗 歌、戏剧有着更好的文体弹性。 杂语修辞以语言狂欢的形式,进入拉伯雷小说的修辞统一体,巴赫金的观察和解释同样基于修辞统一体: 在广场上充满了一色特殊的言语,不拘形迹的言语,它几乎近于一种独特的语言,不可能存在于其他地方,并与教会、宫廷、法庭、衙门的语言,与官方文学的语 言,与统治阶级(特权阶层、贵族、高中级僧侣、城市资产阶级的上层)的语言大相径庭,尽管在一定条件下,广场言语作为一种自发力量已闯入他们的语言领地。 拉伯雷小说以广场狂欢的语言形象,营造属于市民趣味的欣赏空间,驱动小说从审美叙述向世俗叙述开放。这类体现大众狂欢的广场语言,惟有进入文本修辞统一 体,才可以超越词句段层面“不拘形迹的言语”,超越局部油滑,获得疏离官方意识形态的民间话语权力,后者是民间话语权力冲击、甚至解构官方意识形态的修辞 行为。 巴赫金认为修辞统一体的下位层次,服从最高的修辞整体。这个整体不等于其中所属的任何一个修辞统一体: 作者语言、叙述人语 言、穿插的文体、人物语言——这都只不过是杂语藉以进入小说的一些基本的布局结构统一体。其中每一个统一体都允许有多种社会的声音,而不同社会声音之间会 有多种联系和关系(总是在某种程度上构成对话的联系和关系)。不同话语和不同语言之间存在这类特殊的联系和关系,主题通过不同语言和话语得以展开,主题可 分解为社会杂语的涓涓细流,主题的对话化——这些便是小说修辞的基本特点。 |